2009年3月23日 星期一

小琴的來信

摘自《星洲日報》
我在醫院工作,經常看到六十到九十歲之間的病人一旦住院後,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卻惡化。其家屬感到無助,看見自己心愛的父母無期限地住在醫院,需要插入呼吸器官或在喉嚨開洞等一連串痛苦的治療來延長壽命,心裡總覺得是一種不孝。
此外,一些意識清醒的癌症病患常萌起放棄生命的念頭,家屬不懂要如何安慰患者,在不願意放棄治療的情況下,唯有讓癌症患者一直住在醫院,往往等到患者將近死亡或已經去世了才帶回家。
我想像,若某天我的家人或我自己也面對同樣的情形的話,我不知道該如何做決定。這樣痛苦地飽受著生理及心理上的折磨,活著,究竟有有甚麼意義?身為病患家屬的面到這情況應該怎麼做才能讓病人感到欣然呢?
我曾經這樣深思: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之路。人生一定要有一個"無論發生甚麼事都無法動搖"的信念,比如說學習聖人的智慧、學習為人著想,關懷他人,這樣,生命在回過頭來才會發現它的價值所在。此外,無論無常何時到來,只要能活在當下,這一生能無私地付出,我的生命是有所體驗的。還是,生命本來就是一場體驗?即使長期受到病痛的折磨,我們應當看做是老天爺給的一門功課,要把我學習的機會,不要讓愛我們的人傷心流淚呢?
換作是我病重了,不管是否放棄治療,我答應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樂觀地體驗病苦,千萬不能自暴自棄。這是為了給自己學習成長的機會,也為了要給家人一個勇敢面對生命的黑暗的榜樣。更重要的是,我要為我深愛的人和愛我的人勇敢地活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天。
               

◎小琴



老老實實地面對內在陰影吧!

小琴,
在醫院工作的你,看盡人生老苦病痛,內心難免流露悲怛之情。

雖然我們都知道老病死是生命免不了之事實,可是當這可怕的事實現露在眼前,將會在我們的內心掀起對‘老病死’的無助、恐懼與深沉焦慮。換言之,我們原以為接受了這一個事實,其實我們只是將之隱藏得好好的在內在深處某一個陰暗角落,然后在外頭世界忙亂一番,企圖轉移內在對‘老病死’的恐懼,最后讓我們也看不到了。

奈何老天不死心吶,總是故意安排許多情境,引領我們去瞧未看見的事情真相。所以,小琴,目前你所體驗的際遇,其實只有一個目的,即是打開你的覺知,帶你穿越內在的陰影。

然而問題的關鍵來了,我們會依據自己的想法來詮釋所發生的一切,按照自己的喜好賦予每件事物意義,最后我們將事情的真相顛倒了卻不自知。

你說你看到老病人常駐醫院及被插管搶救,你詮釋為好似不孝,其實這想法是出自內咎的驅使。這種內咎常常讓人感到‘無能無助’及‘有事沒事也有所愧疚’的感覺。說穿了是我們暗地里利用我們擅長的本事 ~ 內咎:‘這好像不孝!’,施予巧妙的障眼法,轉移我們對‘老病死’的深沉恐懼。

你看到癌患者的舉動和其家人的對待,也是同一回事!

感觸了大半天之后,我們的習慣總是會回到‘若是我,我要做什么’。而這個‘做’,再次地讓我們掉入瞎忙的惡環之中,忘記了被我們掃進地毯下愧咎。

我認同你說:生命本來是一場體驗。可是什么是體驗,往往我們總是搞不清楚!

體驗是來自當下的。若你要用什么圣人的想法:‘無論發生甚麼事都無法動搖’、‘學習為人著想,關懷他人’等去體驗生命,抱歉,這不是體驗,因為體驗是直接的、當下面對的,隔著他人所謂的智慧去活,甭說勇敢去面對生命的黑暗,連自己的問題根源都搞錯了。再次說穿,我們將自己的生活充斥許多他人的慧語,目的也是不讓自己親自面對‘老病死’的恐懼。

我常常警惕自己,若我要全然活在當下的經驗里,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要全神貫注~ 貫注在我內在的恐懼、焦慮或愧咎,不加任何自己的詮釋,也不將他人的話套在自己身上,只是單純地存在在那里,靜下心來關照,老老實實地,不逃避。這時我內心常會油然生出隨順天意的喜悅。

小琴,不用擔心他人會為你傷心流淚,也不須操心去做家人的榜樣… … 把這些全部都脫掉了,我們就會得知老天爺給我們的功課的背后旨意了。

問題是:你準備接收了嗎?
張春源 寫在隨順小軒

1 則留言:

evelyn 提到...

我喜欢春源说的,我们都善于逃避面对内在的不安和恐惧.我也在面对同样的功课.我被恐惧推使我做了许多我现在看起来是对自己和他人关系都带来破坏的言行举止,比如, 当我恐惧时,我有时以生气,冷漠,分析,合理化事情等来遮盖,让我能暂时安抚我焦虑的心,无需面对我的恐惧,可是却让我们的关系和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现在看清楚恐惧的某些面貌后,我不会那么容易被它牵着走了.对我来说要看见恐惧,我需要开放的心和勇气,接着觉察对我也很重要,而觉察后不批判对我而言更重要和难学.可是既然它是我生命中未完成的功课,我还是得面对它,至到我学会为止.一路走过来就像小孩学走路般跌跌撞撞的,苦乐参半.